第436集 最后的裁决(1/2)
英格兰特使怀揣着那份仿佛烧红烙铁般的教皇敕令,几乎是日夜兼程赶回伦敦。当他踏入白厅宫时,正值一个阴郁的午后,泰晤士河上弥漫的雾气仿佛也渗入了这座权力殿堂的每一个角落。女王玛丽二世(MaryII,与其夫威廉三世共治,此处为情节需要设定为实际掌权者)正在审阅殖民地税收报告,当特使颤抖着呈上那份盖有教皇三重冠印玺的文书,并低声转述了教皇厅内那令人窒息的威压后,玛丽二世原本雍容的面容瞬间凝结成冰。
“放肆!”一声脆响,女王手中的羽毛笔被狠狠掼在镶嵌着象牙的桌面上,断成两截。她猛地站起身,猩红的丝绒裙摆扫过地毯,“徐静姝!她以为她是谁?!上帝在地上的代言人?还是大明的钦差大臣?!”愤怒让她白皙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我们为英格兰的荣耀而战,夺回被荷兰人强占的葡萄牙故土,何错之有?!她竟敢……竟敢以绝罚和明国舰队相威胁!”
宫殿内的侍从们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首席大臣威廉·卡文迪许(Williadish),一位以老谋深算着称的贵族,适时地躬身上前。他深知女王的愤怒源于恐惧——恐惧失去教廷名义上的庇护(尽管英格兰新教与天主教教廷关系微妙),更恐惧真正触怒那个远在东方、拥有着钢铁巨舰和恐怖火器的庞然大物。
“陛下息怒,”卡文迪许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像在安抚一匹受惊的烈马,“教皇陛下…或者说,雅妃殿下,她站在道德的高地,手握大义名分。我们直接对抗敕令,绝非明智之举。”
玛丽二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眼中的怒火并未熄灭:“难道要我们像丧家之犬一样,把到嘴的肥肉吐出来,再向荷兰人摇尾乞怜?这绝不可能!孟买关系着我们在东方的根基!”
“陛下,我们不需要吐出孟买,”卡文迪许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们需要的是一个让教皇陛下…或者说,让雅妃殿下,无法再以‘强占’之名指责我们的理由。一个冠冕堂皇,足以堵住悠悠众口的理由。”他走到悬挂的巨大世界地图前,手指精准地点在印度西海岸,“孟买,确实曾是葡萄牙王冠上的明珠。1663年,荷兰东印度公司以武力从虚弱的葡萄牙人手中夺取了它。这是不争的事实。”
女王皱起眉头:“那又如何?弱肉强食,本就是世界的法则。葡萄牙人守不住,难道还不许我们去取?”
“法则自然是法则,”卡文迪许微微一笑,“但在教皇面前,在需要‘大义’的时候,法则需要披上‘正义’的外衣。陛下,我们并非‘强占’荷兰的领土,我们是在为饱受欺凌的盟友——葡萄牙王国——主持正义,夺回其被非法侵占的故土!我们是在替天行道!”
玛丽二世愣住了,随即眼中燃起新的光芒,那是混合着荒谬与赞赏的光芒:“主持正义?替天行道?”
“正是!”卡文迪许加重了语气,“在布莱克上将发起攻击前,我们早已与流亡在巴西的葡萄牙布拉干萨王室(Braganza)代表进行了秘密接触。我们向他们表达了同情和支持,并承诺在‘解放’孟买后,将其中一部分土地和贸易特权‘归还’给葡萄牙王国,以帮助他们重建在印度的势力。当然,实际控制权和最大的利益,自然属于英格兰。”他狡黠地补充道。
女王瞬间明白了卡文迪许的意图。这完全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政治表演。葡萄牙人确实对失去孟买耿耿于怀,但他们早已无力夺回。英格兰的“援助”,不过是给一块骨头,换取一个名正言顺的侵略借口,并堵住教皇的嘴。
“立刻起草国书!”玛丽二世恢复了威严,命令道,“以最谦卑的语气,向教皇陛下详细陈情:荷兰人如何恃强凌弱,侵占葡萄牙合法领地;葡萄牙王室如何泣血求助;英格兰作为信奉上帝的国家,又是如何秉持公义,不忍见弱小盟友受辱,这才不得已兴‘仁义之师’,为友邦收复失地!强调我们已将部分孟买区域‘慷慨归还’葡萄牙管理。同时,附上我们与葡萄牙方面达成的‘友好互助协定’副本,务必做得天衣无缝!”
卡文迪许躬身领命:“陛下英明。另外,对于教皇敕令中要求的‘归还掠夺财物’和‘释放俘虏’,我们可以在细节上做些让步,释放部分低级船员和士兵,归还一些无关紧要的货物,以示‘尊重’。但核心利益——孟买城及其控制权,绝不动摇!”
**教皇厅的权衡与“和稀泥”**
当英格兰这份洋洋洒洒、充满“正义凛然”与“委屈求全”的申诉书,连同那份与葡萄牙的“友好协定”副本送达梵蒂冈时,徐静姝正在花园中品茶。她拆开火漆封印的羊皮卷轴,快速浏览着英格兰人的辩解之词。
“呵,‘主持正义’?‘为友邦雪耻’?”徐静姝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指尖轻轻敲击着白玉茶杯,“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这威廉·卡文迪许,倒是个玩弄文字的好手。”她将文书递给侍立一旁的枢机主教,“你怎么看?”
枢机主教仔细阅读后,谨慎地回答:“陛下,英格兰人的说辞…虽属狡辩,但并非全无依据。孟买确系荷兰从葡萄牙手中夺取,此乃事实。英格兰打着‘助葡复土’的旗号,至少在表面上,占据了一丝道义的边角。若我们一味坚持原敕令,强行要求英格兰完全撤出,恐怕会显得…有些过于偏袒荷兰,且干涉他国‘正当’的盟友互助行为。”
徐静姝抿了一口清茶,目光投向花园中盛开的玫瑰,眼神深邃。她对荷兰和英格兰确实都没有多少好感。荷兰人贪婪、精于算计,在美洲就曾联合英法攻击郑宏;英格兰人更是野心勃勃,利用大明出售的武器四处扩张,还试图挑战她在美洲促成的秩序。两者在印度洋的狗咬狗,在她看来,不过是殖民强盗间的内讧。
“本宫自然知道英格兰在强词夺理,”徐静姝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葡萄牙?不过是他们用来搽脂抹粉的幌子罢了。真正的目的,无非是抢夺荷兰人的蛋糕。”她放下茶杯,语气转为淡漠的务实,“但正因为双方都不干净,此事才不宜深究。强行判定谁对谁错,只会引火烧身,让教廷陷入无谓的纷争,更可能逼迫英格兰铤而走险,彻底倒向新教阵营,甚至联合其他势力对抗教廷权威,这于我大明在欧陆的布局不利。”
她心中早已有了决断:与其卷入这场肮脏的殖民地争夺泥潭,不如维持表面的“公正”,同时将这场风波转化为实际的利益。在这个群雄逐鹿的时代,最终的话语权从来只属于强者手中的刀剑和舰炮。大明需要的是欧洲保持一种微妙的、互相牵制的平衡,而非一方独大或陷入彻底的混乱。
“拟旨吧。”徐静姝对枢机主教吩咐道,声音恢复了教皇的威严,“回复英格兰女王及东印度公司:本宫已详阅申诉。尔等为友邦葡萄牙主持公道之举,其情可悯,其行虽激,然情有可原。荷兰东印度公司过往强占葡属领地,确属不当。鉴于此,原敕令第一条(完全撤出孟买)暂缓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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