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2/2)
这个姿势极为诡异。
宋悦表现的甚至不像是个人,而更像是某种动物。
她埋首盯着床上亮着屏幕的手机,屏幕上的光照在她的脸上,照亮了她怪异的笑容。
“……我想等姥姥的葬礼结束以后,就定去英国的机票……我们之前看的那个夏令营已经开始报名了,我想去提前了解一下环境。那个夏令营可以作为社会实践写进简历里……”
宋时清不常撒谎。
更不常对着家人撒谎。
他声线没那么自然,一点点的心虚和怯意在寂静无声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宋悦脸上狡猾残忍的笑意似乎是扩大了几分。
真可怜啊。
连逃跑都不敢说实话。
像是小小的,被圈养的幼猫一样。全身都是软软的毛,被欺负以后,努力板着脸绕行,想要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离开这一片对他来说过于危险的地方。
但事实上,他哪都去不了。
欺负他的人比他庞大数倍,强大数倍。
他以为足够远的距离,在某些东西眼里,小得可爱。
电话那边宋时清还在竭力解释。
宋悦,或者说覆在宋悦身上的【它】笑着拧住了床单。
要不要,先放他离开呢?
他这么想逃离自己,不如就先让他出国吧。等宋时清自以为逃出了他的掌控以后,再出现在他的新生活中。
时清会被吓成什么样啊。
不,还是该先完婚。
早就该做的事情,拖了这么多年。
得先给时清打上标记,再放他离开。
光是想想,恶意纠缠而成的灵魂就愉快到颤抖。
带着被爱人排斥的恼火和燎原的妒忌。
它早就已经不会活人那一套纲常伦理道德法律了,它有的,仅仅是人性兽性当中最恶的那一部分。
爱意深浓。
恶念俱增。
【好啊。】
“宋悦”张了张嘴,发出了声音,
【你想去就去吧,你姥姥去世的时候,就说过不想让她的死影响我们的正常生活。她这人一生要强,身后事上,我们也听她的吧……】
露台上,听到宋悦这么说,宋时清轻轻松了口气。
“那好,我和谢司珩定机票……”
【快逃……】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
紧随而来的是一阵炸耳的雷声。
宋时清什么都没有听见。
雷声止,宋时清心有余悸地朝天边看了一眼,电话里问宋悦,“你说什么?”
【我说——今晚早点睡,别熬夜,明天下葬得上山。】
宋时清笑了起来,“我知道了。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不回去了。】
宋时清一愣,“嗯?”
宋悦怎么会缺席姥姥的葬礼?
那边,宋悦的声音很耐心,【今天雨太大了,山体滑坡,进村的路塌了。】
【不过,我一早就和你舅舅还有谢总孟总打了招呼,他们会代我看你的。】
最后这一句话,怎么听怎么不对。
路塌了,她回不来,让宋翔等亲人看着宋时清还算合理。让谢司珩父母,她商业上的伙伴看着宋时清是什么规划?
除非——
他们不是葬礼上的主事人和宾客。
而是婚礼上的双方父母。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它恨透了将宋时清从自己身边夺走的宋悦,连个位置都不想给她,索性让她的大哥一家代劳。
但雨声实在是太大了,宋时清听不真切,忽略了其中的古怪。
他挂断电话,两只原本白生生的耳垂被谢司珩全都玩成了透红色。
“定机票?”谢司珩笑着问他,“真去英国啊,现在那边天天阴雨蒙蒙的,找个漂亮点的地方呗。”
“说好了去那边参加夏令营的。”宋时清拍开他的手,微微擡着下巴后退了一步,“你以后不许再这样碰我。”
谢司珩:……
“为什么?凭什么?”他大怒。
宋时清冷着一张漂亮俊秀的脸,漆黑的眼底全然是——为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
谢司珩感觉自己真是委屈极了。
他对宋时清的感情难道是现在才产生的吗?当然不是。
他之前对宋时清的那么多亲亲抱抱,宋时清从来没有排斥过。
情感一样,行为一样,凭什么只是告了个白,就得开始保持距离?
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谢司珩上前一步,准备据理力争。
——宋时清后退了一步。
谢司珩:……
他委屈得像是因为偷吃了一口,就被踢出家门的狗子,“你怎么这样啊。你刚才抓着我跟我说打不通电话的时候,可一点没有要保持距离的意思。用完就扔,小时清你还能再渣一点吗?”
明明被捏了耳朵还要被控诉的宋时清感觉自己真是满脑门问号。
但和这样的谢司珩是没有办法讲道理的。
宋时清抿唇,一副反正不近人情的清冷样,转身下楼去了。
谢司珩紧随其后,又好气又好笑,就要接着磨宋时清。
“哎,你俩终于下来了。”谢母站在楼梯下昂头朝上看,“小宋快来,刚才进来了一个人,给你送了东西。”
“给我?”宋时清茫然。
下到一楼,只见谢母手上拿着一只不长但很细的竹筒。
“他说他叫顾青。”舅舅坐在沙发上补充道。
谢司珩眼皮一跳,“顾青?”
他随即扭头朝门口看去,空空如也。他又转向谢母,“他人呢?”
“走了啊。小伙子笑眯眯的,心性看起来不错,但太瘦了。是你的朋友吗,回头提醒他好好吃饭啊。”
宋时清不解,悄悄拉了下谢司珩后面的衣服。
虽然心中震惊,但谢司珩还是抽空给了自己的恋爱脑一点空间。
——看吧,虽然宋时清嘴上说着不要自己碰他,但是遇上事了,立刻就乖乖地贴过来了。
小混蛋。
渣。
幸好这么多年自己看得紧,不然就凭这一手,他鱼塘里的的鱼估计都得两位数打底。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非常不值钱的谢司珩弯腰,贴在宋时清耳边。
“我找的那个大师的一个晚辈,据说还挺厉害的。”
宋时清诧异。
他打开了那只小竹筒,里面是两根灰白色的香和一张匆忙写就的纸条。
宋时清不动声色地避开大人,到一边打开,之间上面字迹笔走龙蛇。
【下次再被拉进幻象里,就点燃香,跟着烟走。放心,它缠不了你多久。】
宋家外不远处的路上,顾青在伞下点烟。
他真的太瘦了,瘦成这样还抽烟,真的很让人怀疑他命不久矣。
历允朝宋家扬了下下巴,语气中显然是不信,“按照你说的,那家的小孩身上有鬼定下的那个什么煞,你给两根香就能救他?”
顾青干这行这么多年,早就见惯了不信鬼神的人。
吸了口烟,耐心地解释。
“缠着宋时清的鬼不可能得偿所愿。”
历允“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顾青伸出左手,“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六礼中的前四礼,知道为什么一个鬼要行活人的礼吗?因为当一个习俗被千万人,或者一个区域中绝大多数的人所认可,它就具有了‘法’的性质。活人遵循,那些东西也同样。”
“它想在‘法度’上,与宋时清产生联系,或者你也可以称之为标记。礼成,他们就是夫妻,越过性别、生死、时间。”
历允:“那你为什么不管?”
“因为没必要啊。”顾青笑道,“死人想做活人的礼,哪有那么容易。六礼中的第五礼,是双方父母商定佳期。你不会觉得它能找到自己的父母吧。”
“恶鬼的兽性很强,根本忍受不了自己的地盘上出现别的同类。所以它们会相互厮杀,乃至于,进了它们地盘的活人也会被驱逐。”
见历允有点愣,顾青点了下远处。
“它很快就会发现流程走不下去。但到了那个时候,宋时清也该离开这里了。”
“没事的,放心吧。”
顾青身上有那种天纵奇才与生俱来的疏傲,历允不知道这人在他们的圈子里到底是什么地位的人物,但他隐隐能猜到一点。
“真的?”
顾青:“当然。”
历允举了举手上的鹿皮:“那这个怎么办?”
顾青狡黠,“我个人是劝你别带走,留给那东西。毕竟我只有一辆车,没法在每一次它想杀你的时候,救下你的小命。”
他是被宋翔家隔壁方大娘一家请来看鸡棚的。
顾青估么着,狐鬼和缠着宋时清的恶鬼应该是两派,这张鹿皮,应该是那东西拿了狐鬼丢下的猎物。
至于吕家的死人,还得等他去看过了再下定论。
他朝两个民警挥了挥手,打着伞缓步朝远处走去。
但如果这位风水先生能朝地上的积水看一眼,就会发现,地上的影子,是四个。
从头到尾,它都在旁边听着。
思忖要不要杀了这个给宋时清留下了引路香的年轻人。
真烦啊。
有这么多这么多的人不想让时清和自己在一起。
鬼攻:(磨刀)(摸刀刃)(准备宰人)
我最近打算日六,所以更新时间从九点挪到十点半到十一点,我相信你们不会拒绝的对吧(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