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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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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宋时清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双腿踢蹬,但踩到的只有锦缎罩面的被子和被子下硬邦邦的果壳。

抓着他的人,不见了。

宋时清力竭,大口喘息,胸前剧烈起伏。可他的双手被高高束缚在拔步床床架顶端,就像是一只被拴上了链子的小猫。

他手忙脚乱地挣扎,做出了各种可怜的情态,但终究只能被困在在原地。

而房间里的另一个东西就像绝大多数的人类一样。

好奇又怜爱地看着自己的小猫挣扎。

终于在宋时清停下来的时候,它伸出手,摸了摸宋时清的后背。

红罗被汗湿,入手柔腻,透着活人微热的体温。它顺着宋时清的脊骨,细细地摸索,感受到了宋时清因为呼吸一下一下起伏的躯体和因为恐惧微微绷起的动作。

【时清,总是想跑。】它无奈地说道。

宋时清紧紧咬住牙关。

冰凉的手握住了他的脚踝,按住他前脚掌的伤口上,没用力,只让宋时清感到了些微的疼痛。

【……总是弄伤自己,到处都会好疼……但就算疼的哭出来,也不知道乖一点。】

宋时清没有挣扎。

原因很简单,落在他身上的手,不止两只——

人类在失去一种感官的时候,其余感官会自动变得敏锐。

宋时清小时候看电视,总觉得那些看不见的侠客是最厉害的,

但等到现在,他自己看不见的时候,才突然明白失去了最直接观察世界的感官,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他闻到了一种混杂着腥气的檀木气息,像是有谁在庙宇下将人开膛破肚,香灰与人血混杂起来的味道。

他听到了如同数条蛇虫爬过布料的窸窸窣窣的声响,脑中无法自控地想象那些扭曲的纠缠的手脚攀在拔步床上,将被子床单揉乱的可怖画面。

而触觉带来的恐怖是最无法忍受的。

冰冷冷的皮肤贴着他,那东西能很轻易地环抓住他的膝弯,按住他足弓的指腹,庞大得吓人。

于此同时,还有如同蛇头一样,扭动长颈的头颅,贴在他的发间嗅闻亲吻。

宋时清的牙齿因为战栗碰撞在一起,发出咯咯的轻微声响。

它也听到了。

它好心疼啊。

【以后不跑了好不好?时清,乖乖留在家里。】它轻声诱哄,【以后,哥哥让老师到家里来给你上课,把你喜欢的那些厨子都叫来家里,我们不往外面跑了,好不好?】

宋时清产生了一种错乱感。

他大概能认知到自己在做梦。

但这几天,不管是梦境还是现实,这只恶鬼的话总是粘腻混乱的。

它似乎没有明晰的思维,只凭着扭曲的执念,说出那些恶心怪异的句子,用以恐吓宋时清。

第一次,宋时清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与活人无二的情绪。

它好无奈,不明白宋时清为什么要跑。

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他们已经是夫妻,宋时清看见他的时候却一丝爱意也无,只是战栗惊怯,乃至于仓皇逃跑。

它清醒的时候不太多,它背负了太多恶念,太多活人扭曲的欲|望,平时总是凭借本能行事。

但它这么爱自己的时清,不会伤害他的啊。

怎么将人吓成这样?

思来想去,它只能从脑海深处挖掘出一点不那么明晰的回忆。

——是因为想去外面玩吗?是因为喜欢那些新奇的东西吗?

那自己哄哄他,把他喜欢的买回来就好了……吧。

它细细地亲吻宋时清的脸颊,亲吻他花瓣一样颤抖湿润耳朵唇瓣和他眼睛上被泪水浸湿的布条,尽力表现温柔。

——但它如果真的温柔,为什么要将爱人捆住双手遮住眼睛呢?

它自以为自己现在清醒,却还是从善如流地将宋时清密密实实地困在了这一小方牢笼里。

那在它不清醒的时候,到底会做出什么事啊。

宋时清喉头哽咽,他觉得自己像个玩具,在它的手中全然没有反抗的余地。

“滚开……”

【……时清?】

“滚开!我说滚开!别碰我!怪物!狐鬼!别学哥哥说话!”

宋时清根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直到这一刻,他脑中才迟来一步地意识到,自己确实正处在梦境中。

这些话是“另一个他”说的。

抱着宋时清的东西被踹了好几脚,但即使宋时清看不见也能感觉得到,自己的挣扎对他来说根本没有造成伤害。

【……时清在说什么,哥哥听不懂。】

那东西的声音逐渐沙哑,调子擡高,【难道时清还有别的哥哥吗?】

真恶心……真恶心!

宋时清杂乱地骂,细弱的哭腔根本支撑不起他的气势。

它沉默了很久,安静地听着。

然后,在宋时清完全没有准备的时候,嘻嘻地笑了起来。

那调子尖细愉悦,如果狐貍学会了人说话,就该是这样的声音。它笑了好一会,空气中似乎有风。

……可能是它的头在动引起的。

【时清说的哥哥是谁啊?杀了他好不好?】它覆在宋时清耳边阴冷地问道。

寒气犹如活物钻进宋时清的耳蜗,它慢条斯理,完全失去了刚才短暂的理智,【杀了他……不,活剥了他的皮,套在门柱上,让他天天看着哥哥抱时清,好不好?】

宋时清的身体僵住。

【啊,还有她。】

一只手扯掉了宋时清眼上的布条。

宋时清眼前模糊一瞬,实际清晰。

房间里光线并不明亮,蚝壳磨出的窗户多多少少会挡掉一部分光。

但不影响宋时清看到那几只搭在自己身侧床面上,青黑庞大的鬼手。

一个头颅从高处垂下,树蟒一样扭过来,亲昵地用鼻尖碰了碰宋时清的脸颊。

宋时清死死盯着下方的一点,视线丝毫不愿,也不敢去看身后环抱住自己的东西。

【看看啊,看看她。】

手指指向前方。

宋时清无法,只得看去。

他对上了一双盈满恐惧和神经质的眼睛。

在蒙村,宋老太太的葬礼上,这双眼睛的主人是丧席管事的疯子女儿。

但此时,在宋时清的梦里。在这间光线昏暗,但处处透着腐朽的矜贵的房间里,穿着花黄短打的女人,叫胭脂。

她抖若筛糠,面如金纸,稳稳地跪在进门的位置,脸被光割得一半明一半暗,透着股不详。

——梦里,宋时清听见自己叫了起来。

“别,别杀她,逃跑是我一个人的决定!你别……你别杀她,求你……求求你……”

宋时清的心都被揪了起来,他回头,想去看身后东西的神情。但它抵住了宋时清的动作。

它强迫宋时清看着胭脂,嘻嘻笑着缓声。

【时清觉得,她是好心,才帮你跑出去的?】

宋时清胸口剧烈起起伏。

它满含恶意,【不是的。她是看上了哥哥给时清备下的聘礼,贪欲横生。时清要是顺着她指的路下了山,就会在山下,被她的哥哥弟弟砍死。砍成一块一块的,然后随便扔在那里。】

【这个世上的坏人太多啦,那么多,哥哥杀不干净啊,时清乖乖听话好不好。】

宋时清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点头,但他的下颔处,被它怜惜地吻了吻。

【不要相信外面的人,这个丫头、还有时清刚才说的哥哥,都想杀你,他们都想害你。】

它笑了起来,【我们杀了她好不好?】

布条断开了。

宋时清刚才百般挣脱都挣脱不开的布条,在它手里,如同面捏的一般。

它给宋时清解开手上的绳结,另一只青黑的鬼手,拿出了一把沾血的长刀。

宋时清怔愣地看着刀,上面血迹未干,透着股凶戾的腥气。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宋时清下意识地知道,这刀上的血,是胭脂一家人的。

这个丫头的父亲,在这里做管家。所以虽然她是个脑子坏的丫头,平时活得还是很自在。

即使是这座宅子由内而外地变成二楼一座鬼宅,在徐伯的安排下,她依旧过的不错。

宋时清记得,她在前几日那场阴阳颠倒的婚礼上,给自己端上了鬼胎。

……她其实也没做错什么,她只是个傻子,听了家人的哄而已。

她有罪,但罪不至死。

至少,不该由一只恶鬼审判。

【时清握着这里。】它将宋时清的手抓在刀柄上。

粘腻的血沾上了宋时清的手心。

【砍死她,她该死。】

它笑着说道,像是在推一只不愿意出门的小猫那样推宋时清。

胭脂疯狂摇头,瞪大眼睛看着宋时清。她像是连哀求都不会了,突然开始磕头,一下一下,要把头骨砸碎一样。

宋时清的手指根本抓不住刀柄,但它并不在意。它搂着宋时清的腰,桎梏住他的手臂,又像是在教小孩走路一样,握着他的腿朝前迈步。

它在宋时清耳边小声夸他是乖宝贝,好乖好乖。

可能在它看来,自己就是一只正在带着小猫打猎的大猫。

它知道自己的宝贝幼弱不堪,它知道宋时清心软仁慈,但没关系,它会把老鼠手脚折断扔到宝贝面前,慢慢地教他。

它抱着宋时清一步一步朝胭脂走去,砸头声越来越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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