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和（2/2）

静谧的夜色洒下来，二人静静地并排坐在房檐之上，夜无冥不敢有多余的动作，放缓了呼吸，生怕惊到了这个人，让他突然离开。他像是曾经那个在房门口揣着木簪的少年，又恢复了生涩与忐忑。虽然心境不同，期盼也不同，但是心中渴求都来自于这一个人。

梅清寒微昂着头，蓦然开口，“谢谢你，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美的月色了。无论如何，都谢谢你”

夜无冥没有说话，只是轻握着他的手微微攥紧了。

“业玄宸？”分明是珠落玉盘一般干净短暂的声音，落在这寂静的夜中，竟凭空令人觉得多了几分缱绻。

夜无冥惊讶片刻后粲然一笑，“那是幼年时的名字，后来离开业家，我为自己取名，夜无冥”

他默默用灵力写下三个字。

“夜无冥…”梅清寒轻轻念着这个名字，莫名觉得有些悲伤。

从将这三个字映入眼帘的那刻，梅清寒就知道这个名字从今往后对自己的意义注定不同。那些曾经被刻意躲避的愈发清晰，深埋地底命脉的轻颤与回响昭示着这个名字特别的前路。

夜无冥的眼睛极为敏锐，尤其在这个人身上，“怎么？”

梅清寒微微摇头。他直觉这个名字别有意义，若是让他细细将来，免不得令人重拾不好的回忆。

“说来你那个弟子也姓这个，倒是巧”

梅清寒点头，“其实你和他不仅姓氏一样，相貌也颇为相像”

“我甚至曾怀疑过你二人，但…却不可能为一人”

“为何？”

“他如今才十三岁，若有你这般修为，才是匪夷所思，而且他眼下有一个月痕，性子也不似你这般”

“你不喜欢他的性情？”

“他的性情，有我之过”梅清寒的眉眼低落了几分，“若说唯一有所亏欠，恐怕就是他了，不过如今多了你”

“仙魔之躯是你开口允许纳进山门的，路是他自己选的，何谈亏欠”

微不可闻的轻叹落入夜中，不忍见他难过，夜无冥甚至有种告知他真相的冲动，但他知道现在不能。

梅清寒站起身，迎着月光，夜无冥仰头看着他被月色衬得更加雪白透明的侧脸，“昨日人界传了信，明日我要去人界皇宫一趟”

夜无冥听着他的话，心底如同投入石子荡起了一阵阵涟漪，涌起了未预料的喜悦。

这是他第一次告知他的去向。

他面上仍然从容，只留眼底透露出隐秘的期待，“那明日几时出发？”

梅清寒听见对方含了笑意地嗓音，蜷了下手指，“先将他们送回仙门”众弟子受伤不轻，他有些不放心他们自己回去仙门。

夜无冥稍稍一想便猜到了为何事，前世的皇宫之乱之因一件事，那便是乾坤神玉，如今没了他的参与，这乾坤神玉想来仍是丢了。

想到乾坤神玉，夜无冥的眸光沉了一下。他的前世有两个至暗时刻，一个是他的双亲离去，他被迫浪迹江湖。另一个便是因乾坤神玉一事被打入无妄之滨之中，成了鬼修。

难以忘却的记忆令他心底涌起一股不甘与酸涩，他擡眼看向身旁之人，心口的怨念稍稍平复了些。

从前种种如今难以追溯，但他有直觉，当初此事一定另有隐情。

即使最后查明不是…也无妨，他可以让无妄之滨内的怨恨消散在前世。

乾坤神玉一事终究与他有牵连，那时的他仅仅是一个麻烦的徒弟，而并非现在的自己，就算被放弃了，那样的情景身为宗主的他又能如何？

他下意识地在心里为眼前人开脱解释，将自己曾经的憎恨与眼前之人剥离。他同自己在心中道，若是换作他自己，或许也是这般秉公而为，他怨不得那人，怨只能怨自己心中的痴妄。

他被如此对待，心中早就荒芜，是自己因为私心闯入了他的身边，他没有嫌弃他的累赘，将他赶走，便已是宽容，又如何能怨他对自己的无视。

梅清寒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先是含着几分复杂，而后又渐渐散去，有些不明所以。

梅清寒回了房，夜无冥看着身后房间里的烛火暗了下去，又静静在原地坐了许久。

走火入魔之时灌入脑海的情景历历在目，可他不明白的是为何他会知晓这天地秘辛，难道因为他逆转了时光，窥得了一点天机？让他提前知晓，以防前世倾覆之结局？

心中猜测不断，但又一时无从着手，便想到了明日之行。

他心中有一瞬犹豫，担心梅清寒是不是在诓骗他。但是又转念一想，他不是一个会为这个说谎之人，心便又落回去了。但是即使这样想，这一晚他睡的仍然极浅。

第二日一早，梅清寒一推开自己的房门，夜无冥几乎立刻睁开了眼，他静静听着门外动静，但是梅清寒的修为之下脚步并无任何声响，一时间他竟觉得自己胸口的擂鼓声比门外的嘈杂动静还要响，心中闪过一丝焦躁。

房门被敲响，夜无冥，几乎是从床榻上弹了起来给来人开门。

来人没想到门开的这样快，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该出发了”。

夜无冥眼中噙着一抹笑意，点头“好”

梅清寒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这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跟对众弟子的通知或命令不同，他觉得对这个人说的话是商量，或是告诉。而这种关系对他来说极为陌生。

以前的夜无冥跟着他，他心中不耐总想甩了他，可是如今却用不得那种态度，而用什么样的方式跟这个人相处他还没有头绪，又或者没有仔细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