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1)(1/2)
赶回A市将近六点,深秋的天暗得快,天空灰蒙蒙的,路边的灯全部亮起,整座城市沉浸在一片璀璨海洋中。
顾钧将车停在A市一家有名的珠宝店前,下了车,直往店里去。他走得飞快,颇有些火急火燎的意味,霎时引起店员的注意,从来客的穿着相貌来看,应该会是位贵客。一位身穿制服的男店员立即微笑地迎上前:“先生,请问需要……”
“新款的戒指是哪些?”顾钧直接打断他。
店员:“您要看戒指,请问是要哪种类型的,我们这里有……”
顾钧:“婚戒。”
准确说出这两个字的同时,心里又止不住加快跳动的速度。他握了握手,觉得自己这模样简直像个刚谈恋爱时不时就悸动的毛头小子,真是可笑。
“好的。”店员道,从橱柜里拿出一款对戒,“您看看这款怎么样,是最近很受欢迎的款式,质感好,有很多打算结婚的……”
顾钧听着店员介绍,目光下移,落在那款散着光的戒指上,其中一枚明显要小一些,是正常的男女对戒。
顾钧的眉宇微不可微地蹙了下。
店员察言观色,马上停下介绍,转变口风道:“先生,是不喜欢这种款式吗?我们还有其他不同的款式,您可以看看。”
顾钧手指点了下柜台,语气淡然地开口:“我想要两枚男戒。”
店员明显愣了愣,甚至于疑惑地瞟了眼顾钧,观察他是否在开玩笑。等确定这个表情严肃的男人没说假话后,重新扬起笑容,职业素养极佳地道:“您可以选择定制,定制的戒指价格实惠,还有更加深刻意义,款式和要镌刻的符号都能够自主挑选。戒指是很特殊的饰品,您也不想和别人相似吧。”
顾钧有点被说动,迟疑道:“定制戒指的时间大概要多久?”
店员:“十五至二十个工作日,如果需要定制钻戒,还要花费更久的时间。通常我们是建议最好在结婚前三个月开始定制。先生,你们有订好结婚的日子吗?”
顾钧:“没有。”
这不过是他参加完同学婚礼后深受感染,一时的心血来潮罢了。
店员:“那现在正好可以开始定制,见到成品后,有不满意的地方也能及时联系师傅进行调整。实不相瞒,先生,之前出现过一些顾客也想要定制对戒,但由于来得仓促,时间不宽裕,最后赶不上,格外可惜。所以您有了这样的念头,就不要顾忌。或者,您要再和您的另一半商量?”
和沈星迟?那不知道是会成为惊喜还是恶梦。而且三个月,万一他们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望着橱柜里一枚枚闪着亮光的戒指,这实在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戒指,与其说是一种形式,更不如把它看成一个约定,或者一个直观的表明内心的契机。面对不安分的小少爷,顾钧尤为想借此宽下心来。
讲他卑劣或自私都无所谓。
“可以。”顾钧道,“我选择定制。”
店员:“那请来这边选择和登记,有一些需要填写的部分。”
等定制戒指的后续准备完成,时间差不多到了七点,天越发的黑,外面车流不止,细碎的光点闪在门面上,晃着人的眼。
戒指没在第一时间买到,顾钧心中总空落落的。于是他又绕到另一边的柜台,那里摆有男女的单戒,想先买一个当订婚戒指。
沈星迟手指尺寸是知晓的,在店员介绍下,选了枚设计简洁的男戒,小小钻石镶嵌在中央,被纹路包裹,既不突兀也不醒目,恰到好处。
付完帐,店员将包好的戒指递给顾钧,顺带夸赞他的眼光好。
顾钧出了珠宝店,沿途再去买了些其他东西。
坐进车,先将买的东西放到后座,视线回归,谨慎拿出袋子中的戒指。方形的朱红色戒指盒摆在掌心中,不重,却填满了顾钧整颗心,令他莫名开心。
如此没有计划没有准备,任凭冲动去做一件事在顾钧的人生中是少见的,但为了沈星迟,他心甘情愿。
把戒指放回袋中,小心摆在旁。发动引擎打算回公寓时,口袋中的手机又传来振动。
顾钧单手拿出来看,是母亲。
今天找他的人还真多,顾钧纳闷,暂时按捺下雀跃的心情,接通。
母亲那边倒没什么事,只是叫他还没吃饭可以回家吃顿饭,还有亲戚在外旅游回来,带了特产,她分出部分给他和沈星迟。
顾钧应声,心想也顺道,便发了条微信给沈星迟。字编辑到半路,删除,改为打电话。除了上午问他要不要一同去参加婚礼就没有联系过,总有种说不明的滋味盘踞在心头。
第一通电话没人接,第二通响了许久,那边才传来声“顾哥?”
顾钧竟从中听出丝惊惶。
还未开口,沈星迟接着道:“你回来了?不是说要很晚才回来,还讲要在你同学那边睡一宿?”
顾钧张了张嘴,起初不断被同桌人起哄,确实半推半就地答应婚礼结束后和其他同学去玩,但中间想着买戒指,便急匆匆地赶回来,也没来得及跟沈星迟说一声。
“对。”他道,“路上开车,就……”
沈星迟:“那你现在在哪?楼下?”
顾钧:“街上,我到A市了。刚才妈打电话来,让我先到家拿点东西。”
“哦。”沈星迟那边顿了顿,“那你去吧,代我向顾阿姨问声好。”
顾钧:“好,星迟,你今天……”
沈星迟:“我不打扰你了,别让阿姨等急,早去早回。”
顾钧吭了声,本想问的话遭沈星迟一堵,自动落回肚里。他斟酌片刻,依旧没问出口,仅默默又道了句“好”。
沈星迟率先把电话挂断。
顾钧心绪不宁地发动引擎,往顾家方向去。
沿路光点如被碾碎般,肆意地泼洒在玻璃上,照得顾钧略微心烦。他有点弄不明此刻心绪突然转变的原因,是惊喜公开前惯有的情绪,还是方才沈星迟急得挂断通讯的方式?描述不清。
他甚至找不出奇怪的点在哪,沈星迟主动和好,两人也没陷入冷战。
白天未察觉,是源于早上小少爷那个意外的吻和下午那场向往的婚礼,如今激动的心情退去,头脑变得愈发清晰。
前方红灯,顾钧跟着剩余车辆停下,盯向前方。
要拐弯的车辆从旁侧驶过,车笛声嘀嘀嗒嗒吵得人厌。前方的红灯像一只巨大的眼睛,发出耀眼的红色光,笼罩着车内的顾钧。
时间到了,红灯开始闪烁,一眨一眨,接着跳动,变为绿灯。停在前面的车辆刹那驶离。顾钧下意识开动,然而越开,缠绕心头的古怪就发酵得越快。
真是疯了,在下一个路口,顾钧猛地调转方向盘,踩中油门,飞快朝公寓驶去。
赶到公寓下,顾钧先看了眼窗户,亮着光。
男人松了口气,又为之前路上各种胡思乱想感到难为情。推门下车,拿出买的东西。袋子里的戒指沉甸甸的,让他顿时羞于拿上楼,展现在沈星迟的面前。
擡头再望了望散着亮光的窗户,思虑再三,走到后车厢,一股脑全塞进去,再慎重地把戒指放在杂物中,关紧,拿着钥匙上楼。
既然先回来了,就懒得再去顾家。出了电梯,顾钧拿手机拨通家里的电话,告诉他们明天下班后去。边走边准备钥匙开门。钥匙插进锁孔的同时,手机里传来母亲的声音。
顾钧:“妈……”
拉来门的须臾,余光瞥见一个黑影急冲冲地朝这边闯来。
顾钧没多想,张开手把对方搂了个满怀。但那个人扑腾得如同离了水的鱼,疯狂挣扎。顾钧单手护不住,仅能松开。
对方张皇地后退几步,一并传递过来的,还有轮子转动的声音。
“你怎么……”沈星迟惊讶道。
房间里出奇的暗,和在楼下看见的景象决然不同。顾钧眯起眼睛,借着外界朦胧的光勉强看清。站在他面前的是,穿戴整齐的沈星迟,沈星迟的手上,还拉着一个小行李箱。
沈星迟明显未料到顾钧会半路折返回家,错愕地半天说不出话。被逮个正着,连撒谎也忘记,只会讪讪问道:“不是说要先去顾阿姨那边……”
顾钧走进公寓,脸上表情逐渐变得冰冷。
公寓没开灯,外界流离来的最后丁点光也遭遮挡,氛围沉闷又逼人。
小少爷被顾钧散发出的气势震住,内心发毛,止不住再次后退,拉开距离。
过道的灯刷得按开。
明亮而刺眼的光争相恐后地抢夺剩余的阴影,沈星迟无法适应地眨了眨,眼前的男人好似站在锋利的光球中,令人不敢直视。
借由灯光,顾钧更加真切的看清,一团无名怒火喷涌而出。
倘若在晚点回来,是不是又要面对间空荡荡的公寓?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感觉到不寻常,因为这个家伙又用上了惯有的伎俩。
沈星迟总会在大事发生前意外的服软,让人掉以轻心,再打得措手不及。比如离开海岛的前一晚,又比如是上回的不告而别,嘴上嚷着“哪儿也不去”的谎言,实则做法比谁都绝情,枉他还以为,沈星迟真的愿意和他厮守终生。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把这个人留在身边?
手机那头的顾母没听见儿子的声音,着急地问了两声:“小钧?小钧?”
“抱歉,妈,我待会再联系您。”顾钧说话间,眼神死死钉在沈星迟的身上。
挂断电话的同时,将身后的门用力关上。顾钧直视小少爷,语气森冷,摆出副“讯问”的姿态:“你做什么,沈星迟?”
沈星迟握紧行李箱的拉杆,咬住下唇没开口。
顾钧逼问:“这次又要去哪?海岛去过了,该换个地方吧,国外?”
沈星迟小声道:“我带了手机。”
顾钧:“什么?”
沈星迟又说了遍,声音也拔高点:“我带了手机,这次不一样,我不会躲起来,等我到了地方,就打电话给你。”
“哪里不一样?”眼神狠厉地上下剜过,“你这样哪里不一样?”
他上午打了电话给他,刚刚又打了,可沈星迟却只字不提,言语间明里暗里都是在引诱他留在外面不要回来,难道不就想趁他不在悄悄的走!
“你为什么要走,沈星迟?“顾钧道,“就因为我们昨天吵了架?我提过可以商量的。”
沈星迟闭紧嘴,手却一直抓着拉杆不松。
顾钧见他这副倔头的模样就生气,几步上前,伸手想抢他的行李箱。沈星迟慌忙躲闪,但怀着孕的身体变迟钝不少,没多久行李箱便被夺了过去。
手中拽得东西一下空了,使出去的力气难以收回,沈星迟失去平衡,直往后倒。
后面是书柜,顾钧担忧他撞到,连忙丢开箱子去拉,把小少爷搂抱进怀,用身体隔在他和书柜中间,阻挡了这次冲击。
“没事吧?”顾钧急切地要去检查,“有没有哪里撞到,身体有不舒服吗?”
“别碰我!”
沈星迟终于恼羞成怒,推搡开顾钧,踉跄地往旁边退,贴住墙不住喘息。
“嘴上说的好听。”他哑着声道,“你根本不会和我商量。如果你有那门心思,早在开头就会停止。”
顾钧:“我不是……”
沈星迟:“那不过是你随口说的,骗子。要不是我不理你,你才不会当一回事,还说一开始就不答应养大白。”
“我没有骗你。”顾钧道。
但不可否认,如果提前知晓,顾钧绝不会答应。然而这一切又建立在沈星迟不软磨硬泡的前提下,若是现实中沈星迟真这么听话,倒可以省掉不少事。
“我们果然不适合住在一起。”沈星迟不相信,自暴自弃道,“再待下去只会吵架,听我说,顾钧。我们分开段时间,互相冷静会。”
“我不会离开太久,也不会消失,通讯也能够保持,向你保证。”他道,“把行李箱给我,顾钧。”
顾钧不放心地道:“你要去哪里?你现在这样,突然说要走,我怎么可能随便答应。而且这次你又背着我偷偷离开,你的保证有用?”
“我现在怎么样?我有手有脚,什么不能做?”沈星迟道,“我告诉你,你会让我走吗?”
“所以你就趁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知道后会是什么感受?”他道,“沈星迟!”男人像是要将这三个字咬碎,带着点恨意,更多的是透露出无可奈何,“我不想你走,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你去外面,谁来照顾你?”
沈星迟咬咬牙,小声嘟囔:“你总这样,才让我觉得讨厌。”
他差点被说动,顾钧软下语调的声音,成功刺中柔软的心脏,令小少爷坚持要走的想法摇摇欲坠。其实他一直很纠结,因而才从早上拖延到晚上,要不是顾钧快回来非走不可,说不定还能再拖上几个小时。
沈星迟:“感觉在你面前,我什么都干不好,需要你额外的照顾。吃饭,睡觉,包括娱乐和大白。过度约束我的自由,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废物。”
“你怎么会是……”顾钧慢慢靠近,“那是因为你怀着孩子,我才会……我们再好好谈会行不行,有哪里你不满意,我可以改的。”
“你之前也这么讲过,结果后面越来越严格。”
瞟见顾钧接近,沈星迟立即警惕起来。奈何显怀的身形把他的气势一削再削,丁点不像凶狠的猛兽,倒似磨掉利爪垂死挣扎的野猫。
“我只是害怕,沈星迟。”顾钧露出叹息般的声音。
沈星迟困惑:“你害怕什么?”
顾钧无言。
沈星迟当然不会懂,掌握权从来在他的手中。
男人曾想要利用某些手段将他绑在身边,去一个只有两个人的地方,像是以前那个无人的海岛。但后来发现,就算他借着私心动了如此的歪念头,结果也不尽如意。小少爷会想尽任何办法逃离,两人的关系只会越来越远。
这是个怎样的人,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你不仅要随时注意他的心情,还要提防他哪天趁你不在消失,仿佛一个定时炸|弹。
可惜顾钧喜欢他,喜欢人便要接受他的全部。虽然有时也渴望能拥有轻易看穿内心的利器,但人与人的交往,不就是在磨合和沟通中发展的吗?
脑袋里一时思绪万千,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该怎么说让沈星迟理解。
男人身上扛着两种名为害怕的枷锁,它们层层交叠,直接将人逼死在角落里,反馈出来的,就变成了对沈星迟的严厉。
“不管你怎么说。”沈星迟道,“我不信任你了,顾钧。反正你永远只认为自己的方法是最完美的,能够怀孕这点,就是我的弱项。你有没有想过以后,难道我每次怀孕都要被这样关在家里?限制出行,限制和大白的接触,限制玩乐?我既然决定生下这个孩子,当然不希望他有闪失,但是……”
沈星迟越说越激动:“我也不是生孩子的机器!”
顾钧张了张嘴,未出声。
此刻任何能出口的话语皆显得苍白无力。
顾钧没料到他会这样想自己,想他们之间的关系。转瞬间,男人记起那枚孤零零躺在后车厢里的戒指,又恍然认为那只是个废品,毫无用处。
一厢情愿。
沈星迟见顾钧不回答,心中怒火难消,愤愤不平地撞开顾钧,冲进卧室里砰得关紧门。
顾钧僵硬地站在原地,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歪倒在地的行李箱,表情茫然。
一夜过去,天空泛着微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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