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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叩骨·烟锅寒(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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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枯槁如老树皮的手指,悬停在玉骨碎片上方,不足半寸。指尖沾染的黑灰血沫,几乎要蹭到那莹白温润、布满蛛网裂纹的骨片表面。

时间,仿佛被冻土深处那狂暴的撞击声……凝固了。

“咚——!!!”

声音不再是沉闷的叩击,而是山崩地裂般的巨震!整个雪原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的鼓面,猛地向上弹起,又狠狠落下!身下焦黑冰冷的冻土硬壳“咔嚓”一声,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黑缝!冰冷的雪沫和焦黑的灰烬如同喷泉,从裂缝中激射而出!我整个人被抛离地面半尺,又重重砸回冰冷的雪壳上,五脏六腑几乎移位,眼前金星乱冒,一口腥甜涌到喉咙口,又被我死死咽了回去。

恐惧像冰水,瞬间淹没头顶!

那佝偻的身影,在剧烈的震动中却稳如磐石。悬停的手指缓缓收回,不再看那截玉骨。他深陷在狗皮帽阴影下的头颅,极其缓慢地抬起。浑浊如冰潭的双眼,穿透漫天狂舞的雪沫和翻腾的黑灰,死死钉向脚下那震动传来的、深不可测的黑暗源头!

那双眼睛里,那点极淡的、如同将熄炉灰般的暗金余烬,猛地……跳动了一下!

不是火焰!更像是……两块冰冷的燧石,在死寂的黑暗中……狠狠撞击!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从他佝偻破旧的羊皮袄下弥漫开来。沉重!冰冷!如同亘古不化的冻土层,又带着一种被岁月磨砺得只剩下棱角的……锋芒!这气息掠过我的皮肤,竟带来一种刀锋刮过的错觉,刺得我裸露在外的伤口一阵刺痛。

风雪在他身周诡异地凝滞、绕行,形成一个无形的真空地带。连那狂暴的撞击声,似乎都被这无形的气场隔开了一层,变得沉闷而遥远。

他动了。

不是躲避,也不是攻击。

那只刚刚悬停在玉骨上方的、沾满黑灰雪沫的枯槁右手,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不是伸向任何地方,而是……伸向了他自己破旧老羊皮袄的……前襟。

布满冻疮和老茧的手指,颤抖着(那颤抖极其细微,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感),探进了油腻发亮的袄襟深处。

摸索。

动作很慢,像是在厚厚的积雪下挖掘一件埋藏了千百年的物事。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伤口都在疯狂叫嚣着疼痛和寒冷,眼睛却死死盯着他那探入袄襟的手。冻土深处那狂暴的撞击声并未停歇,反而愈演愈烈!每一次撞击,都带着更加清晰的、指甲疯狂刮擦棺木内壁的“嚓嚓”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用尽一切力量,想要撕开那最后的束缚,破土而出!

终于。

那枯槁的手指,从油腻的袄襟深处……掏了出来。

指间,捏着一件东西。

很小。在昏暗风雪中几乎看不真切。

那是一枚……铜钱。

一枚边缘磨损得异常光滑、几乎看不出棱角,通体覆盖着厚重、均匀的……墨绿色铜锈的古钱!锈色深沉如潭,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死气!钱体正中的方孔,也被厚厚的绿锈堵得严严实实。

没有金光,没有宝气。只有一股子沉甸甸的、仿佛刚从千年墓穴里挖出来的……阴冷土腥气!

老人捏着这枚死气沉沉的绿锈铜钱,浑浊冰冷的目光,终于从那深不可测的地底移开,缓缓地……落在了身旁雪地里……那截静静插着的、莹白温润的玉骨碎片上。

他的眼神,极其复杂。冰冷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追忆?或者……是某种……决绝?

没有犹豫。

捏着铜钱的枯槁手指,极其稳定地……朝着那截玉骨碎片……点了下去!

指尖没有直接触碰玉骨,而是在距离骨片表面寸许的位置,停住了。那枚覆盖着厚厚死绿铜锈的古钱,悬停在玉骨上方,微微震颤着。

“嗡……”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垂死蜂鸣的震颤,从那枚死气沉沉的绿锈铜钱上……传了出来!

随着这声震颤,铜钱表面那层均匀厚重的墨绿铜锈……活了!

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墨绿色苔藓,又像是无数细小的、蠕动的虫豸,沿着铜钱光滑的边缘,极其缓慢地……流淌!汇聚!最终,从铜钱方孔那被绿锈堵塞的位置……极其艰难地……挤出了一滴!

一滴粘稠、墨绿、散发着浓郁土腥和腐朽死气的……液体!

这滴墨绿色的液珠,如同有生命般,在铜钱下方悬垂、拉长,颤巍巍地,朝着下方那截莹白温润、布满裂纹的玉骨……滴落!

“嗒。”

极其轻微的一声。

墨绿色的液珠,精准地……滴落在玉骨碎片表面,那蛛网般最密集的裂纹中央!

接触的瞬间——

“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按上了寒冰!

一股刺鼻的、混合着浓烈土腥、金属锈蚀和某种陈年尸臭的青烟,猛地从接触点腾起!

那截莹白温润的玉骨碎片,仿佛被投入了强酸!以那滴墨绿液珠落点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纹瞬间……加深!加粗!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撕扯!裂纹边缘原本温润的玉质,迅速变得灰败、失去光泽!

更恐怖的是,那滴墨绿液珠并未消失!它像活物般,沿着玉骨表面最深的几道裂纹,疯狂地……向内……钻!腐蚀!所过之处,玉骨内部残留的那点点微弱的、如同沉睡星辰般的暗金余烬,如同遇到天敌,发出无声的哀鸣,瞬间……熄灭!湮灭!

整截玉骨碎片,在短短一两个呼吸间,就从莹白温润的稀世之珍,变成了一块布满深黑裂纹、死气沉沉、如同刚从古墓里挖出来的……朽骨!

一股难以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和……空虚感,猛地从左臂那空荡荡的断口深处爆发!仿佛身体里最后一点支撑被硬生生抽走!我闷哼一声,眼前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那截玉骨,与我血脉相连!它被腐蚀,如同我的本源在被侵蚀!

老人浑浊冰冷的眼底,那点暗金余烬随着玉骨暗金的湮灭,似乎也……彻底黯淡下去,只剩下纯粹的、万年冻土般的死寂。

他看都没看那截彻底失去光泽、布满黑纹的“朽骨”。

枯槁的手指,极其随意地……将它从雪地里……拔了出来。动作轻描淡写,如同拔起一根枯草。

然后。

他做了一件让我头皮彻底炸裂、血液瞬间冻结的事!

他握着那截布满黑纹、死气沉沉的“朽骨”,如同握着一支……蘸饱了墨的……巨笔!

佝偻的身体猛地挺直了一瞬!那股沉重冰冷的锋芒之气骤然爆发!他单膝跪地,以膝为轴,以骨为笔!

沾满黑灰雪沫的破旧老羊皮袄下,那枯槁的右臂爆发出与其苍老身躯完全不符的、开山裂石般的恐怖力量!带动着那截“骨笔”,朝着身下冰冷坚硬的焦黑冻土地面……狠狠……划下!

“嗤啦——!!!”

刺耳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骤然响起!如同钝刀在生铁上硬刮!

那截布满黑纹的“朽骨”尖端,在与冻土地面剧烈摩擦的瞬间,竟然……没有被撞碎!反而在老人那恐怖的力量加持下,硬生生……在焦黑坚硬如铁的冻土上……犁出了一道深深的、边缘翻卷着焦黑土渣的……沟壑!

骨笔不停!

老人跪在雪地上,身体如同绷紧的弓,破旧羊皮袄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他眼神冰冷死寂,手臂挥动,带动骨笔,在焦黑的冻土硬壳上……疯狂地……书写!

不是文字!

是……符!

一道巨大、扭曲、繁复到令人眼花缭乱的……符箓!

每一笔,都深深嵌入坚硬的冻土,边缘翻卷起焦黑的土块!骨笔划过之处,那墨绿色的、带着浓郁死气和土腥的液珠,如同被挤压的脓血,从骨笔的裂纹深处不断渗出,混合着刮擦下来的焦黑冻土粉末,形成一种粘稠、污秽、散发着刺鼻恶臭的……墨迹!

这符箓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邪异和沉重!仿佛不是画在地上,而是直接刻进了这片饱经摧残的大地深处!一股令人窒息的、源自九幽的阴冷死气,随着符箓的成型,从笔画的沟壑中弥漫开来,瞬间压过了风雪,甚至隐隐盖过了冻土深处那三口巨棺翻腾的怨毒!

冻土深处那狂暴的撞击声,在这道邪异符箓死气的弥漫下,骤然……停滞了一瞬!

仿佛那棺中的东西,也感受到了这股来自更深沉、更古老死亡的……威胁!

就在老人最后一笔即将落下,那道巨大邪符即将彻底完成的刹那——

“轰隆——!!!”

我们身侧不远,那片被巨棺拱起后又因焚毁而塌陷的焦土中心,本就布满裂痕的地面……猛地……炸开了!

不是巨爪破土!也不是人皮飘出!

是……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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