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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金陵暗局,卧底现身(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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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承砚踩着青石板拐进金陵路时,霉味混着泔水味直往鼻腔里钻。

他低头缩着肩,粗布短打袖口磨得发毛,像极了在码头扛了十年包的苦力——苏若雪连夜改的身份证照片确实模糊,可他更信自己骨子里的市井气:前两日特意去十六铺跟搬运工蹲了半宿,学他们弯腰时驼着背,走路时脚尖先蹭地。

洋楼藏在巷子尽头,灰砖墙爬满青苔,要不是门楣上“华通银行”四个鎏金小字,谁都看不出这破楼里藏着外资金融机构。

他伸手推铁门,铰链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门内突然窜出只花斑猫,撞得他裤脚沾了泥。

“找谁?”门房探出半张脸,黄牙间叼着根烟卷。

顾承砚从怀里摸出皱巴巴的名片——那是顾氏绸庄专门印给跑街伙计的,边角卷着毛边,“林远,丝绸贸易的。周经理说今早十点谈融资。”

门房眯眼扫了眼名片,又上下打量他:短打洗得发白,草帽檐压得低,腕子上还沾着不知道哪来的蓝靛染料——倒真像个急着借钱买生丝的小商人。

他把烟卷往地上一扔,用鞋跟碾灭:“二楼左转第三间,自己上去。”

楼梯是木头的,踩上去吱呀作响。

顾承砚扶着栏杆,指尖触到剥落的红漆,心里默默数台阶:十三级,和法租界那些银行的安全通道步数差不多——这楼的结构倒像模像样。

洽谈室门虚掩着,他推开门时,风正掀动窗台上的报纸。

首先撞进视线的是墙上那幅书法,宣纸上“实业救国”四个大字力透纸背,笔锋里带着股狠劲——和三个月前在南京旧书摊翻到的那份军械合同上的签名,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喉头一紧,装作看窗外风景,余光却死死黏在字幅上。

记得那天在南京,他蹲在旧书堆里翻找日商渗透的证据,突然一张泛黄的合同飘出来,甲方签名“陈墨”二字,起笔时的顿挫,收笔时的回锋,和眼前这“实”字的宝盖头如出一辙。

“林先生?”

声音从身后传来。

顾承砚转身,见一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弯成月牙,“让您久等了,我是周明远,华通的业务经理。”

周明远伸手时,顾承砚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袖扣——是对翡翠雕的竹节,雕工细腻得能看清竹节上的纹路。

这东西在黑市至少要五百大洋,可周明远的西装领口却有点起球,像故意要显得亲民。

“周经理好。”顾承砚握住那只手,对方掌心温凉,指腹却有薄茧——不是拿笔的茧,倒像常握枪柄的。

“听说林先生想做丝绸融资?”周明远落座时,西装下摆带起阵檀香味,“顾氏绸庄的货我早有耳闻,只是小本生意……”他拖长了尾音,目光扫过顾承砚腕上的蓝靛染料,“怕抵押不够。”

顾承砚从怀里摸出块素绸,展开时阳光透进来,能看见经纬间织着细密的暗纹——这是顾氏新改良的提花工艺,“用这个做抵押如何?市面上独一份的‘云纹缎’,日商出三倍价收,我都没松口。”

周明远的手指在桌上轻点,目光在绸子上停了三秒,“确实精巧。”他忽然笑了,“林先生倒是有股子实业家的硬气,和那些只知道倒腾洋货的商人不同。”

顾承砚心下一动,面上却做出受宠若惊的模样:“周经理过奖了,我就想着……”他故意顿了顿,“像冯·霍夫曼先生说的,‘民族工业要活,得自己长骨头’。”

“冯·霍夫曼?”周明远的瞳孔猛地收缩,金丝眼镜滑下半寸,又被他不动声色推回去。

他端起茶盏抿了口,喉结动了动,“那是位老学者了,早年在德国研究过纺织机械。”

顾承砚盯着他袖口——刚才那番话出口时,周明远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翡翠袖扣,频率比说话时快了两倍。

三个月前在南京,那份军械合同的乙方正是“霍夫曼机械行”,而冯·霍夫曼这个名字,只在日商的密电里出现过两次,一次是“设备已到吴淞口”,一次是“陈墨联络人确认”。

“林先生对这些旧人倒有研究。”周明远放下茶盏,杯底磕在木桌上发出轻响,“融资的事我得和总行报备,三日后给您答复如何?”

顾承砚站起身,装作整理草帽,余光扫过周明远身后的书架——第三层最右边有本《纺织机械原理》,书脊明显比其他书新,书页间夹着半张报纸,露出“金陵路”三个字。

“那就麻烦周经理了。”他笑着伸手,指尖擦过周明远的袖扣,“对了,我刚进来时看见巷口有卖糖画的,小时候最爱那个。”

周明远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温和起来:“老手艺是该多支持。”

顾承砚转身出门时,楼梯的吱呀声比来时更响。

他摸了摸怀里的薄荷糖纸包,苏若雪的字迹还温着。

走到巷口时,他回头望了眼洋楼,二楼窗户的窗帘突然动了动——周明远正站在窗边,目光像把刀,隔着玻璃扎在他后颈上。

“林远”的草帽压得更低了。

他拐进街角的糖画摊,买了只蝴蝶形状的糖画,糖稀在太阳下闪着琥珀色的光。

咬下翅膀时,他尝到了点咸——是刚才蹭在嘴角的泥,混着糖的甜。

“老板,借个火。”他对摊主笑,摸出根烟,火柴擦燃的瞬间,火光映亮了他眼底的暗芒。

周明远袖口的茧,书架上的新书本,还有那幅“实业救国”的字——这些碎片在他脑子里转成一团,慢慢拼出个模糊的轮廓。

糖画吃完时,他摸了摸裤兜——里面装着苏若雪塞的备用火柴,还有块从洽谈室顺来的碎瓷片,沾着檀香味。

他低头看表,指针指向十一点一刻。

“哎,同志!”糖画摊老板突然喊,“你皮包落我这儿了!”

顾承砚转身,看见自己的粗布包正躺在摊位上,露出半截蓝靛染的帕子。

他笑着道谢,接过包时,手指在包带内侧的暗扣上按了按——那里藏着枚微型铜哨,是苏若雪托教会医院的护士做的,吹三声是“安全”,吹五声是“危险”。

他望着洋楼的方向,把铜哨含进嘴里,却没吹响。

风掀起他的草帽檐,露出一双沉得像深潭的眼睛。

午后的阳光晒得青石板发烫,顾承砚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慢慢融进巷子里。

而在他看不见的洋楼二楼,周明远正对着电话压低声音:“目标已接触,特征吻合……对,‘实业救国’的字,他注意到了。”

电话那头传来模糊的应答,周明远摘下金丝眼镜,用帕子擦拭镜片时,指节泛着青白。

镜片重新戴上的瞬间,他又恢复了温和的笑,目光落在书架上那本《纺织机械原理》上——书页间的报纸碎片,写着“今晚十一点,仓库交接”。

顾承砚走到巷口时,摸了摸怀里的布包。

里面除了薄荷糖,还有张折成小块的纸,是他刚才在洽谈室假装系鞋带时,从桌角撕下的——那是半张电报稿,上面的电码,和三个月前南京那批文件的密语,用的是同一份《申报》头版做底本。

他抬头看天,云影正掠过洋楼的屋顶。

风里飘来黄浦江的咸腥气,混着糖画摊的甜。

顾承砚把布包按得更紧了些,脚步却慢下来——他想起苏若雪今早帮他理衣领时,红绳腕带擦过手背的温度。

“得把皮包落那儿。”他低声说,声音被风卷走,“得回去拿。”

顾承砚的粗布短打后背已经沁出薄汗。

他站在华通银行铁门前,看着门房正蹲在台阶上用草绳捆纸箱——刚才离开时故意\"遗落\"的粗布包,此刻正躺在门房脚边,蓝靛帕子露着半截。

\"老板,我皮包落您这儿了!\"他抹了把额头,声音里带着点慌,\"里头装着给媳妇的金镯子,可不敢再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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